一心无二

【戚顾古代】白莲精养成计划(误)TB可能没有C

顾惜朝的院子里有一口大缸,缸平平无奇,是最廉价的那种褐底黑边的缸,缸里是一株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遗世独立地开放着。
这个院子并不大,杂草丛生,一派寂寥荒凉的景象。主人本就无心打理,只是偶尔闲得不行了才会蹲下来拔草来消磨时间,而最近他则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看书上,草也不拔了,任由它们疯狂占领土壤。
在这样的院子里,这株白莲显得格外特别,甚至有些格格不入。铁手听到顾惜朝这个要求的时候,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学别人养什么莲花,再说了,你的心思根本也不在这上面,有空你不如拔拔草。
但是顾惜朝坚持要养,而且别的不要,就要那天在池边看到的那株。
铁手怕他又犯疯病,就当他是读书人骨子里对这种花花草草的执念,也不去反驳,去池子里移了一棵给他。
顾惜朝看到那莲花,眼神是有些变化,虽然嘴里不说什么,但是明显是上了心,院子里怎么破败他不管,屋子里怎么杂乱他不管,开始那几天一直搬个凳子坐着外面看着莲花发呆。铁手倚着门框思考,这到底是病更重了都傻了,还是病好些了不发狂了呢。
皇城一战之后铁手为了遵循傅晚晴的遗愿从戚少商手里保住顾惜朝一条命,对他用了三宝葫芦,浑身是伤的顾惜朝从此之后记忆全失武功尽废,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得了。
铁手把他带回了他和傅晚晴的家,对他说你叫顾惜朝,你可以喊我大哥。

当然,顾惜朝一直没喊过他大哥,甚至连对他的称呼都一直省略。之后的三年里顾惜朝时而疯疯傻傻,时而清醒,他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清醒的时候也就看看书发发呆。铁手有时候也会觉得可惜,当年那个心比天高张扬跋扈敢在金銮殿上拿剑指着皇帝的顾惜朝,终是葬送在一场权力博弈中了。

于是铁手也在发呆。

但是顾惜朝显然没有那个时间去关心铁手到底在干什么,他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缸里的那株花上。他没养过莲花,实际上即使他养过了他也已经记不得了,所以他只有把家里的书都翻出来找一找养殖方法。书上说要多高的土层,他就很小心地计量,说要晒多久太阳,他也从不懈怠,书上说冬天的时候缸要移进屋子里以免莲花冻死,他动了动手腕,试了试缸的重量,最后决定要是到了冬天就麻烦一下铁手吧。
在顾惜朝的悉心照料下,白莲生长得很好。顾惜朝看看书,看看花,觉得日子也挺不错,虽然有时会有些不由自主的寂寞感,但是毕竟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也不想去深究,想多了头会痛胸会闷,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
他第一次见到这株莲花的时候,是在一个池塘里,池塘不大,环境也不是很好,它周围的花也有很多都已经快要凋谢了,但是它在中间开得正好,逆着光花瓣镀上一层金边,颜色由月白被染成了淡黄,随着风轻轻晃动,一池粼粼波光摇碎了夕阳,看着它,顾惜朝心中有一块地方一下子就被填满了,他也曾梦到这种充满暖意的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它就是这种颜色,而这种颜色又因为一株泛着金辉的莲花愈发生动,活泛。
这大概就是缘分。
顾惜朝这么想着。
但是平静的日子也没持续很长时间,那天他发现他的白莲有些不太好,垂头丧气的样子,连花瓣也掉了一片,于是他第二天一早就出门去找镇上的花农想问问原因,等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缸里的莲花不见了。
顾惜朝大惊,皱着眉头想它总不能长了腿自己跑了。等他进了屋子才发现,可能他的花不是跑了,而是成精了。

月白的长衫,修长的身段,一头乌黑的发被随意地束着。

那人虽然背对着顾惜朝,但是却让他感觉到一种压迫感,从心里好像瞬间涌上来很多东西,逼得他要喘不过气,他用手按住胸口小声安慰自己,多大的阵仗没见过,这里却紧张得很。
前面的人感觉到他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向他的眼神深沉而复杂。
顾惜朝觉得这张脸特别熟悉,这个眉眼,这个嘴唇,这个鼻梁,这个酒窝,他在梦里见到过,只是不管哪一次梦,都没有这次看得那么真切。他低下头仔细想了想,难道是因为这是自己养的莲花成的精,所以会长成自己所喜欢的样子?
顾惜朝歪着头又打量了那人半天,然后自顾自地跑到厨房里去给自己做晚饭。
那人也没有跟去,只是静静地坐到了顾惜朝书桌旁的椅子上,随便捞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顾惜朝今晚只炒了个小青菜,煮了些粥,他端着一盘菜拿着一个碗一双筷子放到桌子上的时候,白衣人很自觉地从客厅捞了一个凳子就坐了过来,拿起筷子就夹菜,看到这种情景顾惜朝皱着眉头问:“你干什么?”
白衣人吃了一口菜:“吃饭。”
顾惜朝疑惑:“你也要吃饭?”
白衣人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当然需要吃饭,而且我的饭量也不小。”
顾惜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的家里米粮有限,空间也有限,甚至他的注意力都是有限的,一株莲花可以养,一个人可养不起,于是他走过去拽了拽那人的衣服:“这里没有你的饭。”
白衣人看了看他,放下碗筷,顺势用右手覆上他的拽自己衣服的手,一用力把顾惜朝带到了自己身边的那个凳子上,把碗筷推到他面前,说:“那你吃。”
白衣人的手纤长白皙,不似练武之人的手,好看得过分,当那只手覆上顾惜朝的手的时候,顾惜朝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很久没有感受到来自于他人手心的温度和力度了,特别是这种力度带着深厚的内力,让人无法违抗他的动作。顾惜朝一边觉得这种触觉让他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没由来的熟悉感,一边又觉得这种没有内力不能反抗的感觉着实令人气恼。
但是眼前这人始终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不知来路,又让他暂时压下了发火的举动,不明敌情贸然出手,实在是不理智的行为。他深呼吸了几下,拿起那人推过来的筷子进行这顿气氛不怎么样的晚餐。
白衣人看着他板着脸一口一口地塞青菜,不由失笑:“你不像是在吃饭,像在受刑。”
难道我不是吗!
顾惜朝啪得一下把筷子摔到地上,一只手握紧了腰间的黄色布兜:“我不管你是谁,都给我滚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好像控制不了自己,这种处于这个人下风的感觉让他抓狂,一刻也不能忍受。
白衣人看到他脸色微红,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弯下了腰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筷子放到桌子上,然后问:“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他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此时里面的感情究竟是遗憾还是庆幸已经让人分辨不清。
顾惜朝别开脸,他发现自己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心里极其不舒坦:“难不成你还是我的那株白莲?”

白莲?

白衣人——戚少商低头思索了一会,好像铁手临走时是有说到什么白莲的,不过成精成怪的说法未免太不切实际,顾惜朝这一病下来倒是信了这些东西?戚少商苦笑一声,要给顾惜朝解释自己的身份别说这人不想听,纵是自己也不想再提。无非就是帮铁手照看一个病人,无所谓什么身份,白莲就白莲吧。
戚少商一清嗓子,准备开始撒谎:“我是,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顾惜朝一愣,接着嗤笑一声:“你以为我真的是傻子吗。”
戚少商勾了勾嘴角:“受铁手所托而已,你不用深究,我也不想再谈。六日过后我自会离开,你就当我是你那白莲幻成的又有何不可。”
顾惜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的花呢。”
戚少商看了看门外的缸:“多半是铁手带走了。你要是想要我明天再给你移一株。”
顾惜朝不再理他,自顾自喝完了碗里的粥,收拾了碗筷就进了厨房,徒留戚少商倚着门框饥肠辘辘,望月兴叹:“饿。”
铁手可没提过前来帮他的忙还要食宿自理。

夜深,云遮月。
顾惜朝侧躺在床上浑身颤抖睡不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落进枕头。他身体里里外外毛病不少,经常折磨得他时而睡不着时而醒不了,而他又从不愿向铁手示弱,正值季节交替,病就又重了起来。
黑夜中他咬着牙闭着眼手紧攥着被,意识陷入一片混沌,迷迷糊糊分不清是梦是醒,他感受有人朝他走进,坐在床边,用自己的手覆上了他的手,于是他的手不听使唤地反手紧握住那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紧张又用力。
他意识恍惚,只遵循本能地往温暖处靠去,他握着那只手把身体蜷成一团然后把手放在胸口,然后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真的沉沉睡去。
他的梦里今天那个往日里会在他难熬时出现的模糊的身影并没有出现,但是却不知为何更加心安。
戚少商坐在床边看着顾惜朝发白的嘴唇,冒着冷汗的额头,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他的右手被顾惜朝紧紧地握住,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可以感受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
戚少商深深地看着顾惜朝,睡梦里的顾惜朝显得脆弱而稚气,被病痛折磨出的冷汗使他长长的卷发乱而杂地散在脑后,黏在额头。戚少商伸出另一只手,将贴在他额头上的发丝拨开。
那人的嘴微微地张合,好像在叨念着什么,戚少商低下头,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却什么也没听到,只感觉到一阵阵地气息扑在耳朵上,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意外地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热。
戚少商把顾惜朝往里挪了挪。顾惜朝的房子里还有一间客房,可现在他没办法置此人于不顾。
事实上,他从来对他都没有办法做到视若无睹。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在顾惜朝身边躺下。床不大,睡两个成年男人有些挤,他甚至只能与他头抵着头凑合。
戚少商看了看那人近在咫尺惨白的脸色,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用另一只手搂住他,抵在后背上,源源不断的内力传入顾惜朝体内。

第二天顾惜朝难得睡了个懒觉,一直到中午才缓缓醒来。他晃了晃脑袋,动了动手脚,奇怪,既没有往日的头昏感,身体也没有酸痛,明明记得昨天夜里发病了,难不成真有精怪前来。
他想着就从床上起身,日上三竿,快该准备午饭了,然而他走到窗口的时候不禁停下了脚步,眯起了眼睛。
院子里有个白衣人正弯着腰拔草,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侧脸,几缕发丝垂下,挺拔的鼻子,俏薄的唇,倒是十分好看,只是:“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戚少商闻言直起身子转过来回看顾惜朝,窗口站着的青衫书生正一手扶着窗框冲他挑眉,他忽然想起一句此人此景堪可入画。想着想着自己不禁半低下头摇了摇微微地笑了起来。
顾惜朝不明所以,只看那人脸上露出一深一浅两个酒窝,甚是悦目,心情也莫名愉悦了几分,语气软了一些,接着问道:“昨夜我的病,是你帮忙的吗?”
戚少商眨巴着眼睛点点头:“身为一个白莲修成的大仙,我这点法力还是有的。顾公子觉得身体现在如何?”
顾惜朝听了他的话又想气又想笑,但是他心思转了一下,却又问道:“你是不是铁手找来的。”
戚少商扔下手中的草,好奇地问:“此话怎讲。”
“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他既然找你来,想必信的过你。我可听说自己名声不好,以前铁手也算帮我打退了不少要我命的,我不知道你功力如何,如果不能自保,不如早些离开,我也并不喜欢有人盯着。”
顾惜朝这话说得倒是真心,虽说他知道铁手既然能找这人来,他的功夫一定不会差,但是联想到有些时候铁手的狼狈模样,他又觉得铁手这是把人往火坑里带。
其实谁入不入火坑他并不在意,但是他意外对眼前这人有些上心。以前做的孽他不记得,自己是个多大的魔头也并不关心。如今他这副样子,做人只求随性随心。
戚少商闻言心里百感交集,顾惜朝的样子磊落坦然,毫不掩饰,让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他一跃到了窗口,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道:“道行高深,不惧小怪。但如果顾公子仍不打算接待在下,饿死倒是很有可能。”
顾惜朝撇了撇嘴准备去厨房做饭,路经客房的时候发现被褥整齐,俨然是没被动过的样子,不禁疑惑,他回头,正看到戚少商手撑着窗户一跃而入——他的房间,联系起来,心中略有些窘迫,难不成昨晚他是缠住了这人,逼得人家无法回房睡觉?
不能再想下去,顾惜朝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挥袖子就钻进了厨房。
戚少商在屋里摆弄着他桌子上的文房四宝,随意一瞥,看见顾惜朝站在门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似有些气恼。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见他进了厨房。
戚少商看了看他的桌子,铁手东西倒是准备得齐全,桌上那一方砚台看起来有些眼熟,他想了想才记起好像是在无情那里见到过。
这六扇门着实节俭。
他又翻了一下旁边一打纸,翻着发现上面写着的是格外熟悉的内容——《七略》。他看着心中一颤,指尖轻轻抚过纸张,顾惜朝,你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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